我有一班怪親戚，每年拜年都令我好頭痛。
大年初一，阿媽起身第一句唔係任何恭賀說話，而係行埋我身邊叮囑我：「阿仔，無論一陣發生咩事，有幾難受都要忍。」
呢番說話講咗十幾年，忍都忍咗十幾年，阿媽覺得新年流流，最緊要一團和氣。
「知喇，佢哋唔太過份就得。」我補充多句：「但真係唔明點解唔出去食！年年都要你煮得咁辛苦。」
「一年一次，難得屋企咁熱鬧冇所謂啦！」
阿媽總係咁大方，因為佢係幾兄弟姊妹中最大嗰個，覺得新年要負責晒所有嘢，所以大年初一嚟我屋企食飯都成為「傳統」。
講完之後，我就番咗入房打機，望一望鐘，而家係九點幾，希望十一點唔好咁快到。
「叮噹、叮噹」門鐘響起。
每年第一個到嘅，一定係二姨，佢係一個極度迷信嘅人，最記得前年佢聽唔知邊個講話橙色旺佢，佢由頭到腳都著晒橙色，又肥又矮，成個新奇士橙咁。
我打開門。
今年，佢全身螢光綠色。
雙手拎住盤好大的嘅桔。
「恭喜發財～身體健康！」二姨。
「新年快樂！大家咁話！」我媽。
當我都客客氣氣想幫佢拎一拎手上盤桔，二姨好大反應咁話：｢縮開你隻手呀！」
唔講我以為掂到佢邊度⋯⋯
「呢盤係我嘅Lucky桔嚟，成個新年我都會拎住佢出街㗎喇！你哋咪掂呀，一陣過晒啲衰氣落去。」
講完之後，佢放低盤桔，圍住佢繞咗8個圈，應該又係啲好意頭嘢。
我再冇理佢，番番入房。
「叮噹、叮噹」門鐘又響起。
「恭喜發財～身體健康！」
「新年快樂！」
今次，聽到細路聲，係四姨一家。
每個家族，都有個乞人憎嘅細路，好彩我冇模型畀佢整跌，但佢好鍾意整蠱人，有年佢將啲香口膠痴喺我張床，我夜晚一瞓落去，成頭髮都係⋯⋯
「表哥，新年快樂，你打緊機呀？」佢一入屋就衝咗入我房。
「嗯。」我求其應咗佢，就暫停咗隻Game，因為我死咗兩次，再死就Game Over，唔想畀佢分心。
我同佢一齊出房，關埋房門，再同四姨、四姨丈打聲招呼。
無幾耐，最有錢同最睇唔起人嘅三姨就嚟到。
一入門口佢就掩住個鼻：「咁大油煙嘅，你哋冇抽油煙機㗎咩？」
然後，佢每一步都好小心咁行，好似成間屋都有地雷咁款，一路打量成間屋，口upup：「細到難民營咁⋯」
我深吸一口氣：「忍⋯⋯」
同三姨一齊嚟嘅有姨丈、同埋一個大我幾個月嘅「表哥」，有父幹、高大靚仔、律師⋯⋯完。佢表面上好有禮貌，但言談間都會暗寸我呢個公屋仔，正如一開口就問我：｢新年快樂，點呀最近，升到Senior未呀？」
「公司好難升人㗎⋯⋯順其自然啦。」我求其答。
「哈哈畀心機啦！」
虛偽嘅笑容！忍！
就係咁，一個全身螢光綠嘅迷信二姨、麻煩細路嘅四姨一家、同埋睇人唔起嘅有錢三姨，7個人坐晒喺我廳度，咦⋯⋯唔係，我再望清楚，少咗一個，再望一望我房，已經畀人打開咗門。
「好好玩呀！」麻煩表弟拎住我個手制亂玩。
唔使幾秒，我個角色已經畀條龍打死咗，任務失敗⋯⋯
佢就一嘢扔我手制落地，好冇癮咁出番房⋯⋯
⋯⋯無奈，但又係要忍。
「好喇好喇！食得飯喇！」阿媽捧住好大盤餸出嚟，不過完全冇人幫佢，個個老奉咁等開飯。
我入廚房幫手裝飯，同阿媽講咗句：「呢班人真係做下樣都唔會㗎喎！當妳工人咩⋯⋯」
「噓！咪咁大聲啦！新年唔緊要啦！人哋嚟拜年，過門都係客。」
到底「新年流流」、「一年一次」、「過門都係客」呢啲中式借口，可以令佢哋有幾過份？
食飯，先係最恐怖嘅環節。
一開始，我都會成為大家嘅話題。
迷信二姨首度發言：「你同女朋友分手未呀？」
自從幾年前開始拍拖，佢哋就唔再關注我單身嘅問題，但到我有拖拍，又問我幾時分手。
「唉，都話你哋八字唔夾，佢水性陽花，你唔聽二姨講，佢第日一定畀綠帽你戴，到時真係家門不幸咯⋯⋯」
阿媽夾咗嚿雞畀我，望住我擰一擰頭，示意我唔好駁咀。
我好客氣咁答：「二姨有心，我同佢暫時關係都好好，儲緊錢準備買樓結婚。」
講起錢同樓，有錢三姨即刻食住上：「而家啲後生好大使，邊儲到錢，除非好似Patrick(我表哥)咁叻，讀到書有份好工，又識投資，嚟緊買第二棟樓收租喇，幾有生意頭腦！」然後一定拉落我度：「以前叫咗你畀心機讀書㗎啦，人唔聰明又唔夠努力，依家份工要捱，又要住呢間咁細嘅公屋，抵你㗎！」
阿媽今次夾咗隻雞髀畀Patrick，希望阿姨畀面收聲：「係，Patrick叻仔，食隻雞髀先啦！」
麻煩細路嘅四姨都唔會有好說話講，一向佢都營造一個幸福家庭嘅形象，覺得自己一家三口係全世界最幸福嘅屋企：「唉，都唔關佢哋事嘅，最衰都係佢個衰老豆，唔係包二奶爭人錢走佬，佢哋使變單親，畀人收番間居屋，要住呢度？不過有間公屋都算執到㗎喇！」
阿媽冇出聲，低頭食飯。
因為屋企問題，阿媽一向都有少少自卑，覺得畀唔到家庭溫暖我。
麻煩細路突然都加把口：「呢度好細呀，遊戲機又唔好玩嘅，啲餸仲要好難食⋯⋯」講完，佢將碗入面嘅冬菇撥落張枱度。
呢個時候，無論阿媽話要點忍，我都忍無可忍，放低咗碗飯，企起身同佢哋講：｢咁多唔滿意，你哋咪唔好嚟囉！我同我女朋友感情好好，唔使你哋再評論一句，綠唔綠帽都唔關你哋事。你哋有錢，買到樓好巴閉，但冇品冇人格嘅話，遲早有報應。我哋係單親㗎喇，係住公屋㗎喇，冇你哋咁好彩，咁點？係咪得罪你哋？其實你哋係嚟攞景定拜年？」
講完後，我自己番咗入房，經過二姨盤桔摘咗一粒落嚟。
你以為會好似電視劇咁反枱對鬧，溏心風暴咁互相掌摑？但現實只係大家靜咗幾秒，又再若無其咁繼續食飯，有講有笑，臨走仲要又講多次新年快樂、身體健康，下年再嚟探你哋之類說話。
虛偽嘅中國人。
虛偽嘅節日。
佢哋走咗之後，我望住地上面唔知有冇壞咗嘅手制，嘆咗口氣，想起身出房，點知畀我喺條褲度摸到嚿香口膠，痴住我個屁股位，一定係麻煩細路做嘅「好事」。
我出到廳，所有人都走晒，阿媽都可能落咗街行下，但我見到枱上面有碗飯，留咗啲湯同餸，仲有隻雞脾，另外有張字條：｢仔，新年快樂。」
當我以為故事會溫馨結尾嘅時候，我收到女朋友嘅電話：
「喂，聽日十一點，嚟我屋企拜年。」
怪親戚嚟我屋企已經係惡夢，但沒有最壞，只有更壞。
因為，每年我去到女朋友屋企拜年，都會激嬲晒佢全家⋯⋯
（待續⋯聽日報告，如果有人想睇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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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年小故事一則，祝大家新年快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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